《聊斋异志》之香玉 翻译

2024-05-11 23:18

1. 《聊斋异志》之香玉 翻译

《香玉》译文
崂山下清宫,院内有耐冬树木高达两丈,好几十围粗(两手姆指和食指合拢的长度);一株牡丹高达一丈多,花开的时候璀璨似锦。

胶州的一位姓黄的书生,在下清宫住宿读书。一天,黄生从窗外开间一个女子,穿着白色的衣服掩映在花丛之中。他心中疑惑:这深山道观怎么会有这少女出现呢?于是开门出去,想看个究竟,女子已经不见了?从此,黄生经常看见这白衣女郎(但每次都找不到她)。于是黄生决定偷偷的隐身树丛之中,等候着这位姑娘的到来。不大一会,果然见那白衣姑娘又和一位红衣姑娘一起来了,远远地望,具可谓艳丽双绝。她们二人慢慢地越走越近,忽然,那红衣姑娘向后退了两步,说:“这里有生人!”。黄姓书生急忙从树丛中钻出来。两位女郎大惊,急忙往回奔跑,袖裙飘拂,香气洋溢,沁人肺腑。黄生追过一堵短墙,发现她们已踪影皆无。黄姓书生对那位姑娘的爱慕之情更加强烈,于是取来笔墨,在树下题短诗一首:

无限相思苦,含情对短窗。

恐归沙吒利,何处觅无双。

黄姓书生回到房间,冥思良久,心中久久不能平静。那白衣姑娘忽然进来了,黄姓书生又惊又喜,急忙站起身来迎接。她微微一笑,说道:“你刚才简直象个气势汹汹的强盗;看了你的诗,才知你乃风雅之士,和你见一面也无所谓。”黄姓书生问那姑娘的生平,她说:“我小字香玉,原籍平康里。被道士封闭在山中,实非所愿。”黄姓书生问:“那道士叫什么名字?我一定为排忧解难。”女郎说:“不必了,其实道士也不敢强逼我什么。在这里若能够长期和(你这样的)风流之士幽会,也不错啊!”黄姓书生又问那红衣姑娘,她说:“她是我的义姐,名叫绛雪。”

二人越谈亲密,情意缠绵,不觉东方已渐红,晨光将至。香玉急忙起身,说:“贪图欢乐竟然忘记天明了。”一边穿衣换靴,一边说:“妾身(做了首诗)酬谢郎君诗作,不要取笑我啊。

‘良夜更易尽,朝遂已上窗。

愿如梁上燕,栖处自成双。’”

黄姓书生听后,情不自禁地握住香玉的手腕,说:“你真是秀外惠中,令人爱而忘死啊。想到你离开一天,真如千里之别。你有时间一定要来,不必非等到晚上啊。”香玉答应了他,从此,每天夜里必来与黄姓书生相会。黄姓书生多次请香玉邀绛雪同来,但绛雪总不来,黄姓书生心里有些埋怨。香玉说:“我姐姐性情冷漠,不象我那么性情。让我慢慢地劝她,你不用着急。”

一天晚上,香玉脸色惨然的进门说:“郎君陇右尚且守不住,还要期望蜀地么?现在要长久诀别了”黄姓书生急忙追问究竟,香玉说:“此乃天意,难以给你说明白。以前的佳作,现在应验了。‘佳人已成沙吒利,义士今无古押衙’,可以为妾身咏唱啊”。黄姓书生再问,香玉只是呜咽,什么也不说。直到天明,香玉才恋恋不舍地走了。黄姓书生感到非常奇怪。

第二天,即墨一位姓蓝的人带人来下清宫游玩,见到院中有一株白牡丹,非常喜欢,就向寺里的人索求,于是说把棵白牡丹掘出来移走了。黄姓书生这才悟到,香玉是花仙,非常惆怅惋惜。过了几天,他听说蓝氏把白牡丹移到家中,当日就枯萎了。他伤心痛恨至极,作了《哭花》诗五十首,每天都要到牡丹穴处凭吊。

有一天,黄姓书生凭吊完正要回去,远远的看见看见红衣姑娘挥泪穴侧。黄姓书生慢慢地走近她,她也不回避。黄生于是拉着她的衣袖请她到屋里去,她也答应了。她叹息说:“可怜我们从小就是姐妹,忽然一天就断绝了!听说你悲不欲生,更增加了我的悲恸。假如眼泪能堕入九泉之下,此等诚意也许可使香玉再生吧。可她已死多日,神气已散,仓促之间怎么能和我们两人一起谈笑呢呢?”黄姓书生说:“小生命薄,妨害了情人,应当也无福消受你们这两位美人,以前频频劳烦香玉表达出我心中隐藏的愿望(请你来),怎么再也不来了啊”绛雪说:“我总认为年少书生,十之有九薄幸之人;没想到原来你是守情的人啊。但是妾身和你交往,是为了情而不是欲望,如果要让我日夜和你共寝,亲身做不到。”说完就要告别而去。黄姓书生说:“香玉长离,让我睡觉和吃饭都要废除了。想要你能稍停留一下,也可使我稍微感到宽慰,何必这样决绝呢?”绛雪才留了下来,天明才离开。好几天都没有再来,黄姓书生深切的还念香玉,在床头辗转难眠,留泪打湿了枕席。他披衣而起,在灯下吟诵:

山院黄昏雨,垂帘坐小窗。

相思人不见,中夜泪双双。

诗完成自后独自吟诵,忽然听窗外有人道:“作诗不能无有唱和。”听话音,是绛雪啊。开门让她进来,绛雪看了诗,即刻续吟道:

连袂人何处?孤灯照晚窗。

空山人一个,对影自成双。

黄姓书生读了,潸然泪下。埋怨她来的次数太少了。绛雪说:“我不能象香玉妹妹那样热情,只能稍解你的寂寞罢了。”黄姓书生想和她亲热,说:“与你相见我就很高兴了,不必拘泥于此”

从此,每当寂寞无聊时,绛雪总是前来陪伴他。来了就和他宴饮唱和,有时不休息就要回去,黄姓书生也随她去了。对她说:“香玉是我爱妻,绛雪是我良友啊。”每次都想问她:“你是院中第几株?希望你早告诉我,我好小心地移到家中,免得你象香玉一样被恶人夺去,遗恨百年。”绛雪回答说:“故土难移,告诉了你也没有用处。你的妻子尚且不能最终和你在一起,何况是朋友呢?”黄姓书生不听她的,强拉着绛雪的手到院子里,每到一棵牡丹旁就问:“这是你吗?”绛雪不回答,只是掩口而笑。

光阴荏苒,新年到了,黄姓书生要回家过年了。在家里,二月的一天,他忽然梦到绛雪来到他身边,惆怅地说:“妾身大难临头了。你如果能急速前来,我们还能相见;迟了就见不到了。”黄醒后十分惊异,急忙命家人备马,星夜赶往下清宫。原来道士将建造房屋,有一棵耐冬树,妨碍建房,工匠们正准备砍伐它。黄姓书生急忙上前阻止了。

这天夜里,绛雪来到房中向黄姓书生道谢。黄姓书生笑着说:“以前你不把实情告诉我,才遭此横祸。今天我已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,如果你不来我这儿,我就用拿着火绳烤你了。”绛雪说:“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做的,所以才不敢把实情告诉你。”二人相对坐了一会,黄姓书生说:“今日而对良友,更加思念美丽的妻子了。好久没有哭香玉了,你能和我一块去哭她一场吗?”绛雪答应,二人一同来到牡丹穴处,洒泪凭吊。直到黎明,绛雪收泪,劝黄姓书生回去。

又过了几夜,黄姓书生正房中独坐,绛雪喜笑颜开地从外面进来,说道:“告诉你一个好消息:花神为你的至情所感动,让香玉再回下清宫了。”黄姓书生忙问:“什么时候?”绛雪答道:“不知道,大约为期不远了。”

天明之后下了床,黄姓书嘱咐到:“请常来看我,不要让我经常孤寂。”绛雪笑着答应了。两天晚上都没有来,黄姓书生抱着耐冬树,摇动抚摩,连声呼唤绛雪的名字,但一点回声也没有。黄姓书生无奈,回到屋里,拿起一条用艾拧成的火绳,对灯点上,就转身出去想去烧烤耐冬树。绛雪急速闯来,伸手夺过艾绳扔掉,说道:“郎君恶作剧,让我受痛,应该和你断交!”黄姓书生笑着抱住她,还没坐好,香玉步态盈盈地走了进来。黄姓书生一见,涕泪交加,急忙起身握住香玉的手。香玉用一只手握住绛雪,相对悲哽。

等坐下来,黄姓书生握住香玉的手好象什么也没有抓住,象是自己攥起手一样,不由得惊讶的问她,香玉泫然回答:“以前我是花神,是有实体的;如今,我为花鬼,形体已散了。今天虽然相聚,你只当做是梦中相会吧。”绛雪说道:“妹妹,你来了可太好了。我被你这一口子纠缠死了。”于是飘然而去。

香玉款笑如前,但依偎之间,总感到好象是以身就影,黄姓书生悒悒不乐。香玉也俯仰悲叹:“郎君用白蔹屑,再稍掺些硫磺,每天到我的穴处浇洒一次,明天此日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恩情的。”和书生告别离去。

第二天,去看原来生长的地方,又萌生出一丛牡丹来。黄姓书生于是更加爱护,又在花棵周围作了栏杆加以保护。香玉来到黄姓书生屋里,感激倍至。黄姓书生告诉她要将牡丹移到家里去,香玉拒绝了,她说:“我体质虚弱,经不起反复折腾了。况且万物生长各有一定的地方,我本不是生在你家,如果硬要违犯,反而减少寿命。只要真诚相爱,相聚的日子不会太久了。”

黄姓书生埋怨绛雪不来。香玉说“如果你一定要她来,我能教她来。”于是她和黄姓书生挑到树下,香玉折了一根草茎作尺码,自下而上丈量到四尺六寸的地方,按在那里,让黄姓书生用两手搔挠。不一会,绛雪就从背后出来了,笑骂说:“你这丫头,助纣为虐啊。”牵着她一起进屋。香玉说:姐姐不要责怪,你就暂时陪陪他吧,一年后就不会烦扰你了。”

从此就以此为常乐。黄姓书生看着那株牡丹,一天天繁茂起来,春末已长到二尺多高。他回家时,把金银留给道士,嘱咐他精心培养。第二年四月到下清宫,有一朵花,含苞未放,正流离之时,花朵摇摇欲裂,不一会就开了,花大如盘。花蕊之中俨然有一个小小的美人,才三四指大小,转眼之间,飘然而下,原来就是香玉。香玉笑道:“我忍受着阴风苦雨等待着你,你怎么到的这样晚啊?”于是一起进屋。绛雪也来了,笑道:“每天都代替别人做人家的妻子,今天幸好退后一步成为朋友了。”于是宴饮谈笑,到了深夜,绛雪才离去。两个人同寝,融洽的和从前一样。后来黄姓书生的正妻去世了,书生于是进入山中不家了。当时,牡丹已经大得像手臂一样。黄姓书生每次指着那株牡丹说:“我他日寄魂于此,应该在你的左近啊”二女笑道:“郎君不要忘了你的话。”

后来十多年,黄姓书生忽然病倒。他的儿子闻讯而来,面对着他伤心。黄姓书生笑说:“这不是我的死期,而是我的生期,有什么可伤心的呢?”又对道士说:“他日若见牡丹下有红色的花芽生出来,又是一放五叶的,那就是我。”说罢,再不说话了,他的儿子载着他回家,就去世了。第二年,果然牡丹花下有花芽生出,而且叶子恰好是五个。道士非常惊异,更加用心浇灌它。三年后,高达几尺,花翠挺秀,但始终不见开花。老道士死后,他的子弟不知爱惜,又见它始终不开花,就把它砍掉了。没想到,那株白牡丹很快就枯萎而死,那株耐冬树木也相继死去了。

异史氏说:“情到极致,鬼神可以通达,花以鬼跟从,人以魂寄托,不是他们纠葛于感情的深沉么?一个人死去,两个人为他殉情,即使不是坚贞无比,也是为情而死。人不能坚贞,也是他的感情不专注啊。孔子读唐棣而说‘未思’,是真的啊。

《聊斋异志》之香玉 翻译

2. 聊斋志异香玉翻译

《香玉》译文 
         花仙狐女,美丽多情……
 
    崂山下清宫,有一耐冬高两丈,有几十抱那么粗,牡丹花高一丈多,开花时璀璨无比,犹如锦缎。胶州黄生,在清宫中用功读书。一日,从窗中看见一个女子,穿着素衣在花间走过。黄生心中不禁疑问,清宫中哪来的美人。快步跑出去,女子已经不见了。从此之后,黄生有好多次看见那个女子。于是他就藏身在花丛中,来等待那女子的到来。不久,女子又携一红衣女子前来,黄生远远地望着她们,艳丽无双,风华绝代。她们越走越近,红衣女子后退几步,说:“这地方有陌生之人。”黄生突然起身。两女子受惊吓飞奔而去,衣袖翩跹,裙裾拂动,香风洋溢,黄生追过矮墙,两美女寂然无影踪。黄生爱慕之心更加迫切,于是在树下题诗:“无限相思苦,对灯默含情。恐被强人夺,何处觅我心中的爱人?”回到书房之中陷入深深地相思之中。素衣女子忽然推门而入,黄生万分惊喜,忙起身迎接。女子笑盈盈地说:“你凶巴巴的,像个强盗,让人恐惧;没想到你却是个文雅的读书人,不妨与你见面。”黄生问她生平,她说;“我小字香玉,原籍平康巷。被道士幽禁在此山中,实在不是我愿意的。”黄生问:“道士叫什么名字?我当为你洗刷这个耻辱。”女子说:“不必了,他也不敢逼迫我,借此机会与风流雅士,长期作幽会,也不错。”黄生又问:“穿红衣服的女子是谁?”回答说:“她的名字叫绛雪,是我的义姐。”于是相互亲热。等醒时,曙色已红。女子急忙起来,说:“贪欢忘记了天亮。”穿上衣服换上鞋,又说:“我也和诗一首,不要见笑:美好的夜晚更容易流逝,窗上已透晨晖。愿如梁上的燕子,栖处永远成双对。”黄生握住她的手说:“你不仅长得漂亮,而且聪慧。让人爱你爱得忘记死。只是你离开一日,如同分别千里。你找时间就来,不要等到夜里。”女子答应了他。从此每夜必来相陪。每次让她邀请绛雪来,绛雪总是不到,黄生为此感到遗憾。女子说:“绛雪姐姐性情冷漠,不像我是个情痴。应当慢慢劝她,不必操之过急。”
 
   一天晚上,香玉凄惨地进来说:“你连陇地都不能守住,还想得到蜀地吗?如今要长久分离了!”黄生问:“到哪里去?”她用衣袖拭泪,说:“这是天数,不便对你说。以前的诗作,如今竟成了谶语。‘佳人已属沙吒利,义士今无古押衙’,可以说是为我吟咏的。”盘问她又不说,只是呜呜大哭,整夜不眠,清早就离去。黄生觉得很奇怪。第二天,有个即墨人蓝某,到下清宫游览,一见白牡丹,很喜欢,便挖走了。黄生才知道香玉就是花妖,怅恨不已。过几天,听说蓝某把花移栽到家中,便一天天凋谢了。黄生气愤极了,写《哭花》诗50首,天天在花坑边哭泣。

3. 《聊斋志异之香玉》原文及译文

《聊斋志异之香玉》原文及译文
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引导语:《聊斋志异》,简称《聊斋》,俗名《鬼狐传》,是中国清代著名小说家蒲松龄创作的短篇小说集。下面是我为你带来的《聊斋志异之香玉》原文及译文,希望对你有所帮助。
   
      原文:
   
      劳山下清宫,耐冬高二丈,大数十围,牡丹高丈余,花时璀璨似锦。胶州黄生,舍读其中。一日,自窗中见女郎,素衣掩映花间。心疑观中焉得此。趋出,已遁去。自此屡见之。遂隐身丛树中,以伺其至。未几,女郎又偕一红裳者来,遥望之,艳丽双绝。行渐近,红裳者却退,曰:“此处有生人!”生暴起。二女惊奔,袖裙飘拂,香风洋溢,追过短墙,寂然已杳。爱慕弥切,因题句树下云:“无限相思苦,含情对短窗。恐归沙咤利,何处觅无双?”
   
      归斋冥想。女郎忽入,惊喜承迎。女笑曰:“君汹汹似强寇,使人恐怖;不知君乃骚雅士,无妨相见。”生略叩生平。曰:“妾小字香玉,隶籍平康巷。被道士闭置山中,实非所愿。”生问:“道士何名?当为卿一涤此垢。”女曰:“不必,彼亦未敢相逼。借此与风流士长作幽会,亦佳。”问:“红衣者谁?”曰:“此名绛雪,乃妾义姊。”遂相狎。及醒,曙色已红。女急起,曰:“贪欢忘晓矣。”着衣易履,且曰:“妾酧君作,勿笑:‘良夜更易尽,朝暾已上窗。愿如梁上燕,栖处自成双。’”生握腕曰:“卿秀外惠中,令人爱而忘死。顾一日之去,如千里之别。卿乘间当来,勿待夜也。”女诺之。由此夙夜必偕。每使邀绛雪来,辄不至,生以为恨。女曰:“绛姊性殊落落,不似妾情痴也。当从容对驾,不必过急。”一夕,女惨然入,曰:“君陇不能守,尚望蜀耶?今长别矣。”问:“何之?”以袖拭泪,曰:“此有定数,难为君言。昔日佳作,今成谶语矣。‘佳人已属沙咤利,义士今无古押衙’,可为妾咏。”诘之,不言,但有呜咽。竟夜不眠,早旦而去。生怪之。
   
      次日,有即墨蓝氏,入官游瞩,见白牡丹,悦之,掘移径去。生始悟香玉乃花妖也,怅惋不已。过数日,闻蓝氏移花至家,日就萎悴。恨极,作哭花诗五十首,日日临穴涕洟。一日,凭吊方返,遥见红衣人,挥涕穴侧。从容近就,女亦不避。生因把袂,相向汍澜。已而挽请入室,女亦从之。叹曰:“童稚姊妹,一朝断绝!闻君哀伤,弥增妾恸。泪堕九泉,或当感诚再作;然死者神气已散,仓卒何能与吾两人共谈笑也。”生曰:“小生薄命,妨害情人,当亦无福可消双美。曩频烦香玉道达微忱,胡再不临?”女曰:“妾以年少书生,什九薄幸;不知君固至情人也。然妾与君交,以情不以淫。若昼夜狎昵,则妾所不能矣。”言已,告别。生曰:“香玉长离,使人寝食俱废。赖卿少留,慰此怀思,何决绝如此!”女乃止,过宿而去。数日不复至。冷雨幽窗,苦怀香玉,辗转床头,泪凝枕席。揽衣更起,挑灯复踵前韵曰:
   
      “山院黄昏雨,垂帘坐小窗。相思人不见,中夜泪双双。”诗成自吟。
   
      忽窗外有人曰:“作者不可无和。”听之,绛雪也。启户内之。女视诗,即续其后曰:“连袂人何处?孤灯照晚窗。空山人一个,对影自成双。”
   
      生读之泪下,因怨相见之疏。女曰:“妾不能如香玉之热,但可少慰君寂寞耳。”生欲与狎。曰:“相见之欢,何必在此。”于是至无聊时,女辄一至。至则宴饮唱酧,有时不寝遂去,生亦听之。谓曰:“香玉吾爱妻,绛雪吾良友也。”每欲相问:“卿是院中第几株?乞早见示,仆将抱植家中,免似香玉被恶人夺去,贻恨百年。”女曰:“故土难移,告君亦无益也。妻尚不能终从,况友乎!”生不听,捉臂而出,每至壮丹下,辄问:“此是卿否?”女不言,掩口笑之。旋生以腊归过岁。至二月间,忽梦绛雪至,愀然曰:“妾有大难!君急往,尚得相见;迟无及矣。”醒而异之,急命仆马,星驰至山。则道士将建屋,有一耐冬,碍其营造,工师将纵斤矣。生急止之。
   
      入夜,绛雪来谢。生笑曰:“向不实告,宜遭此厄!今已知卿;如卿不至,当以艾炷相炙。”女曰:“妾固知君如此,曩故不敢相告也。”坐移时,生曰:“今对良友,益思艳妻。久不哭香玉,卿能从我哭乎?”二人乃往,临穴洒涕。更余,绛雪收泪劝止。又数夕,生方寂坐,绛雪笑入曰:“报君喜信:花神感君至情,俾香玉复降宫中。”生问:“何时?”答曰:“不知,约不远耳。”天明下榻,生嘱曰:“仆为卿来,勿长使人孤寂。”女笑诺。两夜不至。生往抱树,摇动抚摩,频唤无声。乃返,对灯团艾,将往灼树。女遽入,夺艾弃之,曰:“君恶作剧,使人创痏,当与君绝矣!”生笑拥之。坐未定,香玉盈盈而入。生望见,泣下流离,急起把握。香玉以一手握绛雪,相对悲哽。及坐,生把之觉虚,如手自握,惊问之。香玉泫然曰:“昔,妾花之神,故凝;今,妾花之鬼,故散也。今虽相聚,勿以为真,但作梦寐观可耳。”绛雪曰:“妹来大好!我被汝家男子纠缠死矣。”遂去。香玉款笑如前;但偎傍之间,彷佛一身就影。生悒悒不乐。香玉亦俯仰自恨。乃曰:“君以白蔹屑,少杂硫黄,日酹妾一杯水,明年此日报君恩。”别去。明日,往观故处,则牡丹萌生矣。生乃日加培植,又作雕栏以护之。香玉来,感激倍至。生谋移植其家,女不可,曰:“妾弱质,不堪复戕。且物生各有定处,妾来原不拟生君家,违之反促年寿。但相怜爱,合好自有日耳。”
   
      生恨绛雪不至。香玉曰:“必欲强之使来,妾能致之。”乃与生挑灯至树下,取草一茎,布掌作度,以度树本,自下而上,至四尺六寸,按其处,使生以两爪齐搔之。俄见绛雪从背后出,笑骂曰:“婢子来,助桀为虐耶!”牵挽并入。香玉曰:“姊勿怪!暂烦陪侍郎君,一年后不相扰矣。”从此遂以为常。生视花芽,日益肥茂,春尽,盈二尺许。归后,以金遗道士,嘱令朝夕培养之。次年四月至宫,则花一朵,含苞未放;方流连间,花摇摇欲拆;少时已开,花大如盘,俨然有小美人坐蕊中,裁三四指许;转瞬飘然欲下,则香玉也。笑曰:“妾忍风雨以待君,君来何迟也!”遂入室。绛雪亦至,笑曰:“日日代人作妇,今幸退而为友。”遂相谈咽。至中夜,绛雪乃去。二人同寝,款洽一如从前。后生妻卒,遂入山,不复归。是时,牡丹已大如臂。生每指之曰:“我他日寄魂于此,当生卿之左。”二女笑曰:“君勿忘之。”后十余年,忽病。其子至,对之而哀。生笑曰:“此我生期,非死期也,何哀为!”谓道士曰:“他日牡丹下有赤芽怒生,一放五叶者,即我也。”遂不复言。子舆之归家。即卒。次年,果有肥芽突出,叶如其数。道士以为异,益灌溉之。三年,高数尺,大拱把,但不花。老道士死,其弟子不知爱惜,斫去之。白牡丹亦憔悴死;无何,耐冬亦死。
   
      异史氏曰:“情之至者,鬼神可通。花以鬼从,而人以魂寄,非其结于情者深耶?一去而两殉之,即非坚贞,亦为情死矣。人不能贞,亦其情之不笃耳。仲尼读唐棣而曰‘未思”,信矣哉!”
   
      译文:
   
      崂山下清宫里,有一株两丈高的耐冬树,树干粗壮得几个人合抱才能围过来;还有一株牡丹,也有一丈多高,花开时节,绚丽夺目,宛如一团锦绣。胶州黄生爱上这个道观的清幽雅静,便借住一个房间作了书斋。
   
      一天,黄生正在书斋中读书,偶然抬头向窗外一望,远远看见一个白衣女郎的身影在花丛中若隐若现。黄生想,道士修炼之地哪来的女子呢?便急走出书斋看个究竟,女郎却早已无踪无影了。但此后又有几次看见女郎出来,黄生便预先藏在树丛里,等候女郎再来。不一会儿,女郎果然来了,身旁还有一个红衣女郎陪伴着。黄生望去,两个妙龄女郎,红白相映,光彩照人,真是艳丽双绝。女郎愈走愈近,突然,红衣女郎停住脚步,一边后退一边小声说:“这里有生人!”黄生不肯错过机会,猛扑过去,两个女郎吓得扭头便跑,裙衫长袖飘舞起来,传来一阵浓郁的香气。黄生追过短墙,女郎们倩影又消失了。黄生爱慕极了,便提笔在树上写了一首绝句:无限相思苦,含情对短窗。恐归沙吒利,何处觅无双?
   
      他边想边走进书斋,白衣女郎忽然笑盈盈地走了进来。黄生又惊又喜,起身相迎。女郎笑着说:“瞧你刚才气势汹汹像个强盗,怪吓人的;没承想原来是个风流儒雅的诗人呢,那就不妨会见会见了。”黄生问起她的身世,女郎说:“我叫香玉,本是妓院中人,被道士幽闭在这山中,实在并非心甘情愿的。”黄生忙问:“道士叫什么名字?我一定替您洗雪耻辱。”香玉说:“不必了。他也没敢逼我。我趁此机会跟您这位风流文士常来幽会,倒也不错呢。”黄生又问那位红衣女郎是谁,香玉说:“她叫绛雪,是我的义姊。”两人愈谈愈亲密,当夜香玉便留宿在黄生的书斋里。第二天醒来,已是红日临窗。香玉急忙起身,说:“这真是贪玩忘天晓了!”一边穿衣,一边高兴地对黄生说:“我也凑了一首诗,算是对昨天您的大作的酬和吧,请勿见笑:良夜更易尽,朝暾已上窗。愿如梁上燕,栖处自成双。”
   
      黄生一听,喜出望外,握住香玉的手说:“您原来秀外慧中,漂亮而又聪明,真叫人爱死!离了你一天,真如千里之别。您务必抽空就来,不必等到晚上啊!”香玉答应着。从此二人每夜必会。黄生还常求香玉邀绛雪来,绛雪却总是不来,黄生颇觉遗憾。香玉只好安慰他:“绛姐的性情落落寡合,不像我这么痴情。你得容我慢慢劝他,不要性急呀!”
   
      一天晚上,香玉突然闯进书斋,满面凄惨地对黄生说:“你连‘陇’都守不住,还望‘蜀’呢。咱俩永别的`日子到了!”黄生大惊:“这是怎么说?你要到哪里去?”香玉用衣袖擦着泪,泣不成声地说:“这是天意,很难给你说清的。反正当初的诗句今日应验了。‘佳人已属沙吒利,义士今无古押衙’,可以说是为我而吟的了。”黄生一再追问究竟是怎么回事,香玉就是不肯明言,只是呜呜咽咽,哭个不止。这一夜两人通宵未眠,天刚透亮香玉就走了。黄生感到十分奇怪,惴惴不安。第二天,一个姓蓝的即墨县人到下清宫来游览,见到那株白牡丹,十分喜爱,便把它挖走了。黄生这才恍然大悟,原来香玉是牡丹花妖,于是感到怅惘,而又十分惋惜。
   
      过了一些天,黄生听说那位姓蓝的把牡丹花移植到家中,牡丹花却一天天枯萎了。黄生痛恨极了,写了哭花诗五十首,天天跑到白牡丹原来的坑穴边上痛哭凭吊。一天,凭吊完毕,正在返回书斋,远远望见红衣女郎绛雪也在牡丹穴边凭吊。黄生便慢慢走过去,绛雪也不躲避;黄生近前拉住她的衣袖,两人相对流泪。站了一会儿,黄生邀绛雪到书斋一叙,绛雪便跟着来了。绛雪长叹一声,说:“从小要好的姐妹,竟然一旦断绝了。听到你的哭声,我更悲痛。你的眼泪流到九泉之下,也许她会为你的诚心感动而复生呢。可是死者精魂开始消散,短时间内怎么能跟我们一块儿谈笑啊?”黄生也叹息说:“都怪小生命薄,妨碍了情人,当然更无福气消受双美了。从前我多次托香玉转达我的热忱,为什么您不来见我呢?”绛雪回答说:“我以为年轻书生,十有八九是薄情儿,不知你原来是个至性至情的人。不过你我相交,只在友情而不在淫乐。如果一天到晚总是卿卿我我,那我是办不到的。”说罢就要告辞,黄生赶紧上前拦住,说:“香玉长别已使我废寝忘食。全靠您陪我一会儿,我才得到一些安慰,您怎么能如此绝情呢?”绛雪无奈,只好留宿一夜,走后还是多日不见回来。黄生独自面对窗外凄冷的雨丝,苦苦思念着香玉,夜里辗转反侧,眼泪洒满了枕席。凄苦难奈之际,便披衣起床,挑亮灯烛,按照前首诗的韵脚又写起来:山院黄昏雨,垂帘坐小窗。相思人不见,中夜泪双双。
   
      写成之后,正在低吟,忽听窗外有人说:“有作诗者便应有和诗者呀!”一听就知道是绛雪,黄生急忙开门迎接。绛雪看看书案上的诗,顺手提笔在后面续了一首:连袂人何处?孤灯照晚窗。空山人一个,对影自成双。
   
      黄生读了和诗,又流下泪来,也更埋怨与绛雪相见的次数太少了。绛雪劝解说:“我不能像香玉妹子那么热情,只不过多少安慰一点儿您的寂寞罢了。”黄生想同她亲热,绛雪不同意,说:“聚首的欢乐,何必这样呢?”从此,每当黄生孤独难奈时,绛雪便来一次,来了也不过是与黄生饮酒作诗,有时不过夜便走了。黄生也只好由她,因此常常对她解嘲说:“香玉是我的爱妻,绛雪您是我的良友啊。”黄生总想问绛雪:“您是院中第几株?希望早告诉我,我要把您移植到我老家去,免得像香玉似的又被恶人抢去,让我遗恨一辈子。”绛雪说:“花木像人一样,故土难离,告诉你也无益。你跟爱人还不能白头偕老,何况朋友呢?”黄生不听,拉着她的臂膀来到院中,每到一株牡丹花下,就问:“这是您吧?”绛雪掩口笑笑,不作声。
   
      不久,腊月将尽,黄生回胶州老家过年。到了二月间的一个晚上,忽然梦见绛雪来了,愁容满面对他说:“我要遭大难了!您赶紧来,还能见上一面,晚了就来不及了!”黄生惊醒后,诧异万分,急忙命仆人备马,星夜赶到崂山下清宫,看见道士要盖房屋,地基上有株耐冬树妨碍动工,工匠们正要刨树呢。黄生急忙上前阻止。到了夜间,绛雪到书斋来表示谢意。黄生笑了说:“谁叫你从前不告诉实情来着!就该遭这场灾难!现在我算知道你的底细了。如若你再不来,我一定点一把艾草烤你。”绛雪叹息一声说:“就因为知道您要这样,所以我以前才不敢实说呢。”两人对坐一会儿,黄生又想念起香玉,对绛雪说:“目下面对良友,就更思念艳妻了。这一回家,很久没去凭吊香玉了。您能陪我去哭她一场吗?”于是二人一同走到牡丹穴边,流泪悼念了好长时间。大约一更过后,先是绛雪收泪劝慰,黄生才止住悲痛。
   
      又过了几天的一个晚上,黄生正在书斋中寂然独坐,绛雪忽然笑着快步走进来,说:“报告您个好消息:花神为您的至情所感动,要让香玉再次降生到这下清宫中来啦!”黄生一下站起来,又惊又喜地问:“什么时候?”绛雪说:“那可不知道。大约总不会太久吧!”第二天清早,绛雪临走时,黄生拉住绛雪嘱咐说:“我这一回可是为你才回下清宫来的,你可别老让人孤零零煎熬啊!”绛雪笑笑,答应着走了。
   
      过了两天,绛雪并没有来。黄生便跑到耐冬树下,拥抱着树,摇动着,抚摩着,低声呼唤绛雪的名字。但是没有回声。黄生便跑回书斋,抓起一把艾草,在灯下捆扎起来,准备去烤灼耐冬,逼绛雪出来。正捆扎间,绛雪突然闯进来,夺过艾草一扔,生气地说:“你要恶作剧,给人烙个疮吗?我要跟你绝交了!”黄生笑了,上前拥抱住她。两人刚坐下,香玉忽然笑盈盈,悄没声息地进来了。黄生抬头一见,登时热泪盈眶,急起身拉住她的手。香玉一手拉着黄生,一手拉着绛雪,三人相对悲泣一阵。就坐之后——真奇怪,黄生觉得自己的手掌空空的,好像并没有握着什么一样,便惊奇地问香玉,香玉流泪回答说:“过去我是花中的神,所以凝实,有形体;现在成了花中的鬼,所以虚若无物了。今天我们虽然能够会面,你不必以为是真的,只当作梦中相会吧。”倒是绛雪在一旁说:“妹子来得太好了,我快要被你家男人纠缠死了!”说罢告辞而去。香玉和黄生继续谈笑叙情,黄生觉得她像从前一样亲切可爱,可是亲近偎倚之间,总像影子一般虚幻缥渺,因此闷闷不乐,香玉也深感遗憾,就告诉他:“你用白蔹碎末掺些硫磺再兑上水,每天往我原先的穴坑里浇一杯,明年今日便可报答你的恩情了。”说罢,也告辞而去。
   
      第二天,黄生到白牡丹穴边一看,果然冒出牡丹嫩芽来了。黄生便按照香玉的嘱咐,天天浇水、培土,还在四周修起一圈雕栏护着它。香玉晚间来时,对黄生十分感激。黄生打算干脆把牡丹移栽到老家去,香玉劝阻说:“不,我现在体质太嫩弱,经不起折腾损伤了。况且,万物生长,各有定所。我本来是不该生长在你胶州老家的,违背了反而促短寿命。只要咱俩相亲相爱,合好的日子自然会到来的。”黄生又埋怨绛雪不来,香玉说:“你一定要她来,我有妙法。”说着便领黄生举着蜡烛来到耐冬树下,她先捡起一根细草,张开手沿树身自下而上量到四尺六寸,按捺住这个部位,让黄生双手一齐给树挠痒,很快就见绛雪从树后绕出来,笑骂着说:“死妮子真坏,刚回来就助纣为虐吗?”说着三人手挽手来到书斋。香玉赶忙道歉:“姐姐切莫见怪,求姐姐暂且陪伴一下黄郎,一年后就决不敢麻烦打扰了!”从此绛雪也常来陪伴黄生。
   
      黄生眼看着牡丹嫩芽一天天长大起来,茁壮而又旺盛,到暮春时已长到二尺多高了。他回老家时,便给道士一些钱,请他一定天天浇灌护理。第二年四月,黄生回到下清宫。牡丹恰好有一朵含苞欲放呢。黄生站在花旁,流连忘返,注视着,只见它微微摇动,开张,一会儿开得圆盘一样大,一个三四指高的小小玉美人儿端坐在花蕊中央,转瞬间飘然而下,落地就像人一般高,亭亭玉立,流光素雅,竟是香玉,笑容可掬地说:“我忍着风吹雨淋等待您来,您怎么来得这么晚哪!”两人来到书斋里,绛雪也闻讯赶来,开玩笑说:“天天代人作妇,现在好了,我可退而为友了。”三人饮酒叙谈,言笑尽欢,直到半夜,绛雪才告辞。黄生、香玉夫妻二人又恩爱美满,一如当初了。
   
      后来,黄生的妻子去世,黄生便长住在下清宫里,不再同家。这时,牡丹已很高大,树干像人的胳膊一样粗壮。黄生常指着白牡丹说:“将来我要把灵魂寄留在这里,就在你的左边!”香玉、绛雪接茬儿笑他,说:“可别到时忘了你的诺言!”
   
      过了十多年,黄生忽然病危,他的儿子从老家赶来探望,不禁哭泣起来。黄生自己倒很坦然,笑着说:“这是我的生期,又不是死期,你哭什么呢!”又转向道士说:“将来牡丹花下有一个红芽冒出来,一长五片嫩叶,那就是我。”说罢便不再作声。他儿子用车把他拉回家去,他便溘然长逝了。第二年,牡丹花下果然冒出一根又肥又旺的红嫩芽,果然是五片小叶。道士觉得神奇灵验,更加注意浇水护理。仅仅三年.这株牡丹就长到几尺高,主干有两只手合围那么粗,格外茂盛,只是不开花。老道士死后,弟子不知道爱惜,竞把它砍掉了。不久,白牡丹也枯死,耐冬树也死了。    ;

《聊斋志异之香玉》原文及译文

4. 《聊斋志异之香玉》原文及译文

  原文:
   
      劳山下清宫,耐冬高二丈,大数十围,牡丹高丈余,花时璀璨似锦。胶州黄生,舍读其中。一日,自窗中见女郎,素衣掩映花间。心疑观中焉得此。趋出,已遁去。自此屡见之。遂隐身丛树中,以伺其至。未几,女郎又偕一红裳者来,遥望之,艳丽双绝。行渐近,红裳者却退,曰:“此处有生人!”生暴起。二女惊奔,袖裙飘拂,香风洋溢,追过短墙,寂然已杳。爱慕弥切,因题句树下云:“无限相思苦,含情对短窗。恐归沙咤利,何处觅无双?”
   
      归斋冥想。女郎忽入,惊喜承迎。女笑曰:“君汹汹似强寇,使人恐怖;不知君乃骚雅士,无妨相见。”生略叩生平。曰:“妾小字香玉,隶籍平康巷。被道士闭置山中,实非所愿。”生问:“道士何名?当为卿一涤此垢。”女曰:“不必,彼亦未敢相逼。借此与风流士长作幽会,亦佳。”问:“红衣者谁?”曰:“此名绛雪,乃妾义姊。”遂相狎。及醒,曙色已红。女急起,曰:“贪欢忘晓矣。”着衣易履,且曰:“妾酧君作,勿笑:‘良夜更易尽,朝暾已上窗。愿如梁上燕,栖处自成双。’”生握腕曰:“卿秀外惠中,令人爱而忘死。顾一日之去,如千里之别。卿乘间当来,勿待夜也。”女诺之。由此夙夜必偕。每使邀绛雪来,辄不至,生以为恨。女曰:“绛姊性殊落落,不似妾情痴也。当从容对驾,不必过急。”一夕,女惨然入,曰:“君陇不能守,尚望蜀耶?今长别矣。”问:“何之?”以袖拭泪,曰:“此有定数,难为君言。昔日佳作,今成谶语矣。‘佳人已属沙咤利,义士今无古押衙’,可为妾咏。”诘之,不言,但有呜咽。竟夜不眠,早旦而去。生怪之。
   
      次日,有即墨蓝氏,入官游瞩,见白牡丹,悦之,掘移径去。生始悟香玉乃花妖也,怅惋不已。过数日,闻蓝氏移花至家,日就萎悴。恨极,作哭花诗五十首,日日临穴涕洟。一日,凭吊方返,遥见红衣人,挥涕穴侧。从容近就,女亦不避。生因把袂,相向汍澜。已而挽请入室,女亦从之。叹曰:“童稚姊妹,一朝断绝!闻君哀伤,弥增妾恸。泪堕九泉,或当感诚再作;然死者神气已散,仓卒何能与吾两人共谈笑也。”生曰:“小生薄命,妨害情人,当亦无福可消双美。曩频烦香玉道达微忱,胡再不临?”女曰:“妾以年少书生,什九薄幸;不知君固至情人也。然妾与君交,以情不以淫。若昼夜狎昵,则妾所不能矣。”言已,告别。生曰:“香玉长离,使人寝食俱废。赖卿少留,慰此怀思,何决绝如此!”女乃止,过宿而去。数日不复至。冷雨幽窗,苦怀香玉,辗转床头,泪凝枕席。揽衣更起,挑灯复踵前韵曰:
   
      “山院黄昏雨,垂帘坐小窗。相思人不见,中夜泪双双。”诗成自吟。
   
      忽窗外有人曰:“作者不可无和。”听之,绛雪也。启户内之。女视诗,即续其后曰:“连袂人何处?孤灯照晚窗。空山人一个,对影自成双。”
   
      生读之泪下,因怨相见之疏。女曰:“妾不能如香玉之热,但可少慰君寂寞耳。”生欲与狎。曰:“相见之欢,何必在此。”于是至无聊时,女辄一至。至则宴饮唱酧,有时不寝遂去,生亦听之。谓曰:“香玉吾爱妻,绛雪吾良友也。”每欲相问:“卿是院中第几株?乞早见示,仆将抱植家中,免似香玉被恶人夺去,贻恨百年。”女曰:“故土难移,告君亦无益也。妻尚不能终从,况友乎!”生不听,捉臂而出,每至壮丹下,辄问:“此是卿否?”女不言,掩口笑之。旋生以腊归过岁。至二月间,忽梦绛雪至,愀然曰:“妾有大难!君急往,尚得相见;迟无及矣。”醒而异之,急命仆马,星驰至山。则道士将建屋,有一耐冬,碍其营造,工师将纵斤矣。生急止之。
   
      入夜,绛雪来谢。生笑曰:“向不实告,宜遭此厄!今已知卿;如卿不至,当以艾炷相炙。”女曰:“妾固知君如此,曩故不敢相告也。”坐移时,生曰:“今对良友,益思艳妻。久不哭香玉,卿能从我哭乎?”二人乃往,临穴洒涕。更余,绛雪收泪劝止。又数夕,生方寂坐,绛雪笑入曰:“报君喜信:花神感君至情,俾香玉复降宫中。”生问:“何时?”答曰:“不知,约不远耳。”天明下榻,生嘱曰:“仆为卿来,勿长使人孤寂。”女笑诺。两夜不至。生往抱树,摇动抚摩,频唤无声。乃返,对灯团艾,将往灼树。女遽入,夺艾弃之,曰:“君恶作剧,使人创痏,当与君绝矣!”生笑拥之。坐未定,香玉盈盈而入。生望见,泣下流离,急起把握。香玉以一手握绛雪,相对悲哽。及坐,生把之觉虚,如手自握,惊问之。香玉泫然曰:“昔,妾花之神,故凝;今,妾花之鬼,故散也。今虽相聚,勿以为真,但作梦寐观可耳。”绛雪曰:“妹来大好!我被汝家男子纠缠死矣。”遂去。香玉款笑如前;但偎傍之间,彷佛一身就影。生悒悒不乐。香玉亦俯仰自恨。乃曰:“君以白蔹屑,少杂硫黄,日酹妾一杯水,明年此日报君恩。”别去。明日,往观故处,则牡丹萌生矣。生乃日加培植,又作雕栏以护之。香玉来,感激倍至。生谋移植其家,女不可,曰:“妾弱质,不堪复戕。且物生各有定处,妾来原不拟生君家,违之反促年寿。但相怜爱,合好自有日耳。”
   
      生恨绛雪不至。香玉曰:“必欲强之使来,妾能致之。”乃与生挑灯至树下,取草一茎,布掌作度,以度树本,自下而上,至四尺六寸,按其处,使生以两爪齐搔之。俄见绛雪从背后出,笑骂曰:“婢子来,助桀为虐耶!”牵挽并入。香玉曰:“姊勿怪!暂烦陪侍郎君,一年后不相扰矣。”从此遂以为常。生视花芽,日益肥茂,春尽,盈二尺许。归后,以金遗道士,嘱令朝夕培养之。次年四月至宫,则花一朵,含苞未放;方流连间,花摇摇欲拆;少时已开,花大如盘,俨然有小美人坐蕊中,裁三四指许;转瞬飘然欲下,则香玉也。笑曰:“妾忍风雨以待君,君来何迟也!”遂入室。绛雪亦至,笑曰:“日日代人作妇,今幸退而为友。”遂相谈咽。至中夜,绛雪乃去。二人同寝,款洽一如从前。后生妻卒,遂入山,不复归。是时,牡丹已大如臂。生每指之曰:“我他日寄魂于此,当生卿之左。”二女笑曰:“君勿忘之。”后十余年,忽病。其子至,对之而哀。生笑曰:“此我生期,非死期也,何哀为!”谓道士曰:“他日牡丹下有赤芽怒生,一放五叶者,即我也。”遂不复言。子舆之归家。即卒。次年,果有肥芽突出,叶如其数。道士以为异,益灌溉之。三年,高数尺,大拱把,但不花。老道士死,其弟子不知爱惜,斫去之。白牡丹亦憔悴死;无何,耐冬亦死。
   
      异史氏曰:“情之至者,鬼神可通。花以鬼从,而人以魂寄,非其结于情者深耶?一去而两殉之,即非坚贞,亦为情死矣。人不能贞,亦其情之不笃耳。仲尼读唐棣而曰‘未思”,信矣哉!”
   
      译文:
   
      崂山下清宫里,有一株两丈高的耐冬树,树干粗壮得几个人合抱才能围过来;还有一株牡丹,也有一丈多高,花开时节,绚丽夺目,宛如一团锦绣。胶州黄生爱上这个道观的清幽雅静,便借住一个房间作了书斋。
   
      一天,黄生正在书斋中读书,偶然抬头向窗外一望,远远看见一个白衣女郎的身影在花丛中若隐若现。黄生想,道士修炼之地哪来的女子呢?便急走出书斋看个究竟,女郎却早已无踪无影了。但此后又有几次看见女郎出来,黄生便预先藏在树丛里,等候女郎再来。不一会儿,女郎果然来了,身旁还有一个红衣女郎陪伴着。黄生望去,两个妙龄女郎,红白相映,光彩照人,真是艳丽双绝。女郎愈走愈近,突然,红衣女郎停住脚步,一边后退一边小声说:“这里有生人!”黄生不肯错过机会,猛扑过去,两个女郎吓得扭头便跑,裙衫长袖飘舞起来,传来一阵浓郁的香气。黄生追过短墙,女郎们倩影又消失了。黄生爱慕极了,便提笔在树上写了一首绝句:无限相思苦,含情对短窗。恐归沙吒利,何处觅无双?
   
      他边想边走进书斋,白衣女郎忽然笑盈盈地走了进来。黄生又惊又喜,起身相迎。女郎笑着说:“瞧你刚才气势汹汹像个强盗,怪吓人的;没承想原来是个风流儒雅的诗人呢,那就不妨会见会见了。”黄生问起她的身世,女郎说:“我叫香玉,本是妓院中人,被道士幽闭在这山中,实在并非心甘情愿的。”黄生忙问:“道士叫什么名字?我一定替您洗雪耻辱。”香玉说:“不必了。他也没敢逼我。我趁此机会跟您这位风流文士常来幽会,倒也不错呢。”黄生又问那位红衣女郎是谁,香玉说:“她叫绛雪,是我的义姊。”两人愈谈愈亲密,当夜香玉便留宿在黄生的书斋里。第二天醒来,已是红日临窗。香玉急忙起身,说:“这真是贪玩忘天晓了!”一边穿衣,一边高兴地对黄生说:“我也凑了一首诗,算是对昨天您的大作的酬和吧,请勿见笑:良夜更易尽,朝暾已上窗。愿如梁上燕,栖处自成双。”
   
      黄生一听,喜出望外,握住香玉的手说:“您原来秀外慧中,漂亮而又聪明,真叫人爱死!离了你一天,真如千里之别。您务必抽空就来,不必等到晚上啊!”香玉答应着。从此二人每夜必会。黄生还常求香玉邀绛雪来,绛雪却总是不来,黄生颇觉遗憾。香玉只好安慰他:“绛姐的性情落落寡合,不像我这么痴情。你得容我慢慢劝他,不要性急呀!”
   
      一天晚上,香玉突然闯进书斋,满面凄惨地对黄生说:“你连‘陇’都守不住,还望‘蜀’呢。咱俩永别的日子到了!”黄生大惊:“这是怎么说?你要到哪里去?”香玉用衣袖擦着泪,泣不成声地说:“这是天意,很难给你说清的。反正当初的诗句今日应验了。‘佳人已属沙吒利,义士今无古押衙’,可以说是为我而吟的了。”黄生一再追问究竟是怎么回事,香玉就是不肯明言,只是呜呜咽咽,哭个不止。这一夜两人通宵未眠,天刚透亮香玉就走了。黄生感到十分奇怪,惴惴不安。第二天,一个姓蓝的即墨县人到下清宫来游览,见到那株白牡丹,十分喜爱,便把它挖走了。黄生这才恍然大悟,原来香玉是牡丹花妖,于是感到怅惘,而又十分惋惜。
   
      过了一些天,黄生听说那位姓蓝的把牡丹花移植到家中,牡丹花却一天天枯萎了。黄生痛恨极了,写了哭花诗五十首,天天跑到白牡丹原来的.坑穴边上痛哭凭吊。一天,凭吊完毕,正在返回书斋,远远望见红衣女郎绛雪也在牡丹穴边凭吊。黄生便慢慢走过去,绛雪也不躲避;黄生近前拉住她的衣袖,两人相对流泪。站了一会儿,黄生邀绛雪到书斋一叙,绛雪便跟着来了。绛雪长叹一声,说:“从小要好的姐妹,竟然一旦断绝了。听到你的哭声,我更悲痛。你的眼泪流到九泉之下,也许她会为你的诚心感动而复生呢。可是死者精魂开始消散,短时间内怎么能跟我们一块儿谈笑啊?”黄生也叹息说:“都怪小生命薄,妨碍了情人,当然更无福气消受双美了。从前我多次托香玉转达我的热忱,为什么您不来见我呢?”绛雪回答说:“我以为年轻书生,十有八九是薄情儿,不知你原来是个至性至情的人。不过你我相交,只在友情而不在淫乐。如果一天到晚总是卿卿我我,那我是办不到的。”说罢就要告辞,黄生赶紧上前拦住,说:“香玉长别已使我废寝忘食。全靠您陪我一会儿,我才得到一些安慰,您怎么能如此绝情呢?”绛雪无奈,只好留宿一夜,走后还是多日不见回来。黄生独自面对窗外凄冷的雨丝,苦苦思念着香玉,夜里辗转反侧,眼泪洒满了枕席。凄苦难奈之际,便披衣起床,挑亮灯烛,按照前首诗的韵脚又写起来:山院黄昏雨,垂帘坐小窗。相思人不见,中夜泪双双。
   
      写成之后,正在低吟,忽听窗外有人说:“有作诗者便应有和诗者呀!”一听就知道是绛雪,黄生急忙开门迎接。绛雪看看书案上的诗,顺手提笔在后面续了一首:连袂人何处?孤灯照晚窗。空山人一个,对影自成双。
   
      黄生读了和诗,又流下泪来,也更埋怨与绛雪相见的次数太少了。绛雪劝解说:“我不能像香玉妹子那么热情,只不过多少安慰一点儿您的寂寞罢了。”黄生想同她亲热,绛雪不同意,说:“聚首的欢乐,何必这样呢?”从此,每当黄生孤独难奈时,绛雪便来一次,来了也不过是与黄生饮酒作诗,有时不过夜便走了。黄生也只好由她,因此常常对她解嘲说:“香玉是我的爱妻,绛雪您是我的良友啊。”黄生总想问绛雪:“您是院中第几株?希望早告诉我,我要把您移植到我老家去,免得像香玉似的又被恶人抢去,让我遗恨一辈子。”绛雪说:“花木像人一样,故土难离,告诉你也无益。你跟爱人还不能白头偕老,何况朋友呢?”黄生不听,拉着她的臂膀来到院中,每到一株牡丹花下,就问:“这是您吧?”绛雪掩口笑笑,不作声。
   
      不久,腊月将尽,黄生回胶州老家过年。到了二月间的一个晚上,忽然梦见绛雪来了,愁容满面对他说:“我要遭大难了!您赶紧来,还能见上一面,晚了就来不及了!”黄生惊醒后,诧异万分,急忙命仆人备马,星夜赶到崂山下清宫,看见道士要盖房屋,地基上有株耐冬树妨碍动工,工匠们正要刨树呢。黄生急忙上前阻止。到了夜间,绛雪到书斋来表示谢意。黄生笑了说:“谁叫你从前不告诉实情来着!就该遭这场灾难!现在我算知道你的底细了。如若你再不来,我一定点一把艾草烤你。”绛雪叹息一声说:“就因为知道您要这样,所以我以前才不敢实说呢。”两人对坐一会儿,黄生又想念起香玉,对绛雪说:“目下面对良友,就更思念艳妻了。这一回家,很久没去凭吊香玉了。您能陪我去哭她一场吗?”于是二人一同走到牡丹穴边,流泪悼念了好长时间。大约一更过后,先是绛雪收泪劝慰,黄生才止住悲痛。
   
      又过了几天的一个晚上,黄生正在书斋中寂然独坐,绛雪忽然笑着快步走进来,说:“报告您个好消息:花神为您的至情所感动,要让香玉再次降生到这下清宫中来啦!”黄生一下站起来,又惊又喜地问:“什么时候?”绛雪说:“那可不知道。大约总不会太久吧!”第二天清早,绛雪临走时,黄生拉住绛雪嘱咐说:“我这一回可是为你才回下清宫来的,你可别老让人孤零零煎熬啊!”绛雪笑笑,答应着走了。
   
      过了两天,绛雪并没有来。黄生便跑到耐冬树下,拥抱着树,摇动着,抚摩着,低声呼唤绛雪的名字。但是没有回声。黄生便跑回书斋,抓起一把艾草,在灯下捆扎起来,准备去烤灼耐冬,逼绛雪出来。正捆扎间,绛雪突然闯进来,夺过艾草一扔,生气地说:“你要恶作剧,给人烙个疮吗?我要跟你绝交了!”黄生笑了,上前拥抱住她。两人刚坐下,香玉忽然笑盈盈,悄没声息地进来了。黄生抬头一见,登时热泪盈眶,急起身拉住她的手。香玉一手拉着黄生,一手拉着绛雪,三人相对悲泣一阵。就坐之后——真奇怪,黄生觉得自己的手掌空空的,好像并没有握着什么一样,便惊奇地问香玉,香玉流泪回答说:“过去我是花中的神,所以凝实,有形体;现在成了花中的鬼,所以虚若无物了。今天我们虽然能够会面,你不必以为是真的,只当作梦中相会吧。”倒是绛雪在一旁说:“妹子来得太好了,我快要被你家男人纠缠死了!”说罢告辞而去。香玉和黄生继续谈笑叙情,黄生觉得她像从前一样亲切可爱,可是亲近偎倚之间,总像影子一般虚幻缥渺,因此闷闷不乐,香玉也深感遗憾,就告诉他:“你用白蔹碎末掺些硫磺再兑上水,每天往我原先的穴坑里浇一杯,明年今日便可报答你的恩情了。”说罢,也告辞而去。
   
      第二天,黄生到白牡丹穴边一看,果然冒出牡丹嫩芽来了。黄生便按照香玉的嘱咐,天天浇水、培土,还在四周修起一圈雕栏护着它。香玉晚间来时,对黄生十分感激。黄生打算干脆把牡丹移栽到老家去,香玉劝阻说:“不,我现在体质太嫩弱,经不起折腾损伤了。况且,万物生长,各有定所。我本来是不该生长在你胶州老家的,违背了反而促短寿命。只要咱俩相亲相爱,合好的日子自然会到来的。”黄生又埋怨绛雪不来,香玉说:“你一定要她来,我有妙法。”说着便领黄生举着蜡烛来到耐冬树下,她先捡起一根细草,张开手沿树身自下而上量到四尺六寸,按捺住这个部位,让黄生双手一齐给树挠痒,很快就见绛雪从树后绕出来,笑骂着说:“死妮子真坏,刚回来就助纣为虐吗?”说着三人手挽手来到书斋。香玉赶忙道歉:“姐姐切莫见怪,求姐姐暂且陪伴一下黄郎,一年后就决不敢麻烦打扰了!”从此绛雪也常来陪伴黄生。
   
      黄生眼看着牡丹嫩芽一天天长大起来,茁壮而又旺盛,到暮春时已长到二尺多高了。他回老家时,便给道士一些钱,请他一定天天浇灌护理。第二年四月,黄生回到下清宫。牡丹恰好有一朵含苞欲放呢。黄生站在花旁,流连忘返,注视着,只见它微微摇动,开张,一会儿开得圆盘一样大,一个三四指高的小小玉美人儿端坐在花蕊中央,转瞬间飘然而下,落地就像人一般高,亭亭玉立,流光素雅,竟是香玉,笑容可掬地说:“我忍着风吹雨淋等待您来,您怎么来得这么晚哪!”两人来到书斋里,绛雪也闻讯赶来,开玩笑说:“天天代人作妇,现在好了,我可退而为友了。”三人饮酒叙谈,言笑尽欢,直到半夜,绛雪才告辞。黄生、香玉夫妻二人又恩爱美满,一如当初了。
   
      后来,黄生的妻子去世,黄生便长住在下清宫里,不再同家。这时,牡丹已很高大,树干像人的胳膊一样粗壮。黄生常指着白牡丹说:“将来我要把灵魂寄留在这里,就在你的左边!”香玉、绛雪接茬儿笑他,说:“可别到时忘了你的诺言!”
   
      过了十多年,黄生忽然病危,他的儿子从老家赶来探望,不禁哭泣起来。黄生自己倒很坦然,笑着说:“这是我的生期,又不是死期,你哭什么呢!”又转向道士说:“将来牡丹花下有一个红芽冒出来,一长五片嫩叶,那就是我。”说罢便不再作声。他儿子用车把他拉回家去,他便溘然长逝了。第二年,牡丹花下果然冒出一根又肥又旺的红嫩芽,果然是五片小叶。道士觉得神奇灵验,更加注意浇水护理。仅仅三年.这株牡丹就长到几尺高,主干有两只手合围那么粗,格外茂盛,只是不开花。老道士死后,弟子不知道爱惜,竞把它砍掉了。不久,白牡丹也枯死,耐冬树也死了。

5. 聊斋志异之香玉,文言文原文翻译

《聊斋志异》,又称《聊斋》,俗名《鬼狐传》,是中国清代著名小说家蒲松龄的著作。


台湾一出版社之聊斋在文学史上,它是中国文学一部著名短篇小说集。全书共491篇,内容十分广泛,多谈狐、仙、鬼、妖,以此来概括当时的社会关系,反映了17世纪中国的社会面貌。《公孙九娘》反映清初镇压起义军的惨烈,“于七一案,连坐被诛者,栖霞、莱阳两县最多。一日俘数百人,尽戮于演武场中,碧血满地,白骨撑天。上官慈悲,捐给棺木,济城工肆,材木一空。以故伏刑东鬼,多葬南郊。”,堪为史笔。同乡好友王士祯则为《聊斋志异》题诗:“姑妄言之姑听之,豆棚瓜架雨如丝。料应厌作人间语,爱听秋坟鬼唱诗(时)。”士祯对《聊斋志异》甚为喜爱,给予极高评价,并为其作评点,甚至欲以五百两黄金欲购《聊斋志异》之手稿而不可得。

但此书也有不合常理之处,如〈医术〉中载:“有病伤寒者,言症求方。张适醉,误以疟剂予之。醒而悟,不敢以告人。三日后有盛仪造门而谢者,问之,则伤寒之人,大吐大下而愈矣。”根据现代医学,伤寒最忌腹泻。《珊瑚》意在表彰愚孝,“逆妇化而母死,盖一堂孝顺,无德以戡之也。臧姑自克,谓天不许其自赎,非悟道者何能为此言乎?然应迫死,而以寿终,天固已恕之矣。”

聊斋志异之香玉,文言文原文翻译

6. 聊斋志异中香玉的翻译内容

香玉
听人说,劳山的下清宫里长着许多珍奇的花卉,皆世间罕见。其中有一株梅花,大约有两丈多高;另外还有一株牡丹,也有一丈多高。据说那牡丹甚是奇妙,它开放的时候,花色鲜艳,光彩夺目,犹如美丽的锦缎一般。
胶州有个姓黄的秀才,借住了里面一间空房读书。有一天,他从窗子里看见一个身穿素衣的姑娘在花丛中散步,心里怀疑道士住的地方哪来的女子,就想去看个究竟。可是一出门,那姑娘已经不见了。此后,他又多次看见过那个姑娘,便时时在意,处处留心起来。一次,他专门藏在树后去等。没多久,那个素衣姑娘又跟着一个红衣姑娘来了,远远望去,都很美丽。快要走近的时候,红衣姑娘朝后退了几步,说:“这里有生人!”话没落音,黄秀才突然从树后钻了出来。
两个姑娘吃了一惊,扭头就跑,飘拂的裙袖洋溢出一股扑鼻的清香。黄秀才在后面追了一阵,只见她们转过那堵矮墙,不知哪儿去了。由于爱慕心切,他就在树下的石凳上写了一首诗:
无限相思苦,含情对短窗。
恐归沙吒利,何处觅无双?
他回到屋里,正坐在桌边默默地想着,素衣姑娘忽然走了进来。他又惊又喜,急忙起身迎接。姑娘笑着说:“猛然看到你那气势汹汹的样子,很像个强盗,让人家害怕。谁知你原来是个文雅的才子,所以才来和你相见,料也没什么妨碍的。”
黄秀才问起她的家世,她说:“我叫香玉,原是平康巷妓院的人,被道士弄来住在这个偏僻的深山里,实在不是我的心愿。”
黄秀才又问:“道士叫什么名字?我替你出出这口气。”
香玉说:“没有必要,他也不敢逼迫我。只要我们能在这里时常相会,也很不错。”
“那个穿红衣的姑娘是谁?”
“她叫绛雪,和我是结拜姊妹。”
两人谈笑了一阵,便解衣上床安歇了。一觉醒来,已是红日三竿。
“哎呀,我们只贪图欢乐,竟忘记了天明。“香玉急忙坐起来,一边穿着衣服说:“我也赠你一首诗,随口念来,可不要见笑。”于是她清了清嗓子,便念出下面的诗来:
良夜更易尽,朝暾已上窗。
愿如梁上燕,栖处自成双。
黄秀才听了很是赞赏,握着香玉的手说:“你不仅容貌秀丽,而且天资聪慧,可真要把人爱煞了,难免给人一日相离如作千里之别的感觉。希望你有空就来,未必非到晚上不可。”
香玉点头答应了。从此,二人日夜相守,俨然一对恩爱夫妻。黄秀才每每要她去邀绛雪,然而总也没能请来,这使他感到很遗憾。香玉说:“绛雪姐性情爽直,不像我这样痴情,等我慢慢地说服她,你不要性急。”
黄秀才觉得香玉说得有理,也只好耐心等待。他万万没有想到,几天后的一个晚上,香玉忽然面带悲伤走进门来,一见面就流着眼泪对他说:“你还在这里做那得陇望蜀的美梦吗?如今怕是连一个都保不住了,今天就是我们永别的日子。”
黄秀才急了,问:“你要到哪儿去?”
香玉用袖子拭着泪说:“这也是命里注定,我也实在没有法子对你说清楚。你以前作的诗,竟成了今天的预兆,我现在的处境真像宋朝王晋卿的诗中所说‘佳人已属沙吒利,壮士今无古押衙’了。”

7. 急需《聊斋志异》、《香玉》的翻译

聊斋志异》《香玉》一个姓黄的书生坐在崂山下清宫里读书。院里有几棵耐冬和几株牡丹。一天,黄生看见一穿白衣的女子在花丛中忽隐忽现,后来又看见一个穿红衣的。他对白衣姑娘顿生爱慕之心,写诗想念,不想,竟感化女郎成其好事。女郎告诉他自己叫香玉,红衣的叫绛雪。直到园里的一株牡丹被买走,才知香玉是花精。 

黄生得知牡丹枯萎死去,就作了50首情诗悼念香玉。 

终于感动花神,让香玉重生。在香玉柔弱生长的时候,绛雪就陪黄生读书。后来,香玉完全恢复,和黄生过上了夫妻一样的生活。 

10年后,黄生死去。他死前说“我死了会变成牡丹花下的一株红色花芽,长五瓣叶子。” 
果然如他所说。 

3年后,道士的徒弟把黄生化身的牡丹砍掉,随后,园里的耐冬和牡丹相继徇情而死。

急需《聊斋志异》、《香玉》的翻译

8. 聊斋志异之红玉翻译

广平冯翁有一子,字相如。父子俱诸生。翁年近六旬,性方鲠,而家屡空。数年间,媪 
与子妇又相继逝,井臼自操之。一夜,相如坐月下,忽见东邻女自墙上来窥。视之,美。近 
之,微笑。招以手,不来亦不去。固请之,乃梯而过,遂共寝处。问其姓名,曰:“妾邻女 
红玉也。”生大爱悦,与订永好。女诺之。夜夜往来,约半年许。翁夜起,闻子舍笑语,窥 
之,见子,怒,唤出,骂曰:“畜产所为何事!如此落寞,尚不刻苦,乃学浮荡耶?人知 
之,丧汝德;人不知,促汝寿!”生跪自投,泣言知悔。翁叱女曰:“女子不守闺戒,既自 
玷,而又以玷人。倘事一发,当不仅贻寒舍羞!”骂已,愤然归寝。女流涕曰:“亲庭罪 
责,良足愧辱!我二人缘分尽矣!”生曰:“父在不得自专。卿如有情,尚当含垢为好。” 
女言辞决绝。生乃洒涕。女止之曰:“妾与君无媒妁之言,父母之命,逾墙钻隙,何能白 
首?此处有一佳耦,可聘也。”告以贫。女曰:“来宵相俟,妾为君谋之。”次夜,女果 
至,出白金四十两赠生。曰:“去此六十里,有吴村卫氏,年十八矣。高其价,故未售也。 
君重啖之,必合谐允。”言已,别去。 

生乘间语父,欲往相之。而隐馈金不敢告。翁自度无资,以是故,止之。生又婉言: 
“试可乃已。”翁颔之。生遂假仆马,诣卫氏。卫故田舍翁,生呼出,引与间语。卫知生望 
族,又见仪采轩豁,心许之,而虑其靳于资。生听其词意吞吐,会其旨,倾囊陈几上。卫乃 
喜,浼邻生居间,书红笺而盟焉。生入拜媪,居室幅侧,女依母自幛。微睨之,虽荆布之 
饰,而神情光艳,心窃喜。卫借舍款婿,便言:“公子无须亲迎,待少作衣妆,即合舁送 
去。”生与期而归。诡告翁,言卫爱清门,不责资,翁亦喜。至日,卫果送女至,女勤俭, 
有顺德,琴瑟甚笃。逾二年,举一男,名福儿。会清明抱子登墓,遇邑绅宋氏。宋官御史, 
坐行赇免,居林下,大煽威虐。是日亦上墓归,见女艳之,问村人,知为生配。料冯贫士, 
诱以重赂,冀可摇,使家人风示之。生骤闻,怒形于色;既思势不敌,敛怒为笑,归告翁。 
翁大怒,奔出,对其家人,指天画地,诟骂万端。家人鼠窜而去。宋氏亦怒,竟遣数人入生 
家,殴翁及子,汹若沸鼎。女闻之,弃儿于床,披发号救。群篡舁之,哄然便去。父子伤 
残,呻吟在地。儿呱呱啼室中。邻人共怜之,扶之榻上。经日,生杖而能起,翁忿不食,呕 
血寻毙。生大哭,抱子兴词,上至督抚,讼几遍,卒不得直。后闻妇不屈死,益悲。冤塞胸 
吭,无路可伸。每思要路刺杀宋,而虑其扈从繁,儿又罔托。日夜哀思,双睫为不交。 

忽一丈夫吊诸其室,虬髯阔颔,曾与无素。挽坐,欲问邦族。客遽曰:“君有杀父之 
仇,夺妻之恨,而忘报乎?”生疑为宋人之侦,姑伪应之。客怒眦欲裂,遽出曰:“仆以君 
人也,今乃知不足齿之伧!”生察其异,跪而挽之,曰:“诚恐宋人【饣舌】我。今实布腹 
心;仆之卧薪尝胆者,固有日矣。但怜此褓中物,恐坠宗祧。君义士,能为我杵臼否?”客 
曰:“此妇人女子之事,非所能。君所欲托诸人者,请自任之;所欲自任者,愿得而代庖 
焉。”生闻,崩角在地。客不顾而出。生追问姓字,曰:“不济,不任受怨;济,亦不任受 
德。”遂去。生惧祸及,抱子亡去。至夜,宋家一门俱寝,有人越重垣入,杀御史父子三人 
及一媳一婢。宋家具状告官。官大骇,宋执谓相如,于是遣役捕生,生遁不知所之,于是情 
益真。宋仆同官役诸处冥搜。夜至南山,闻儿啼,踪得之,系缧而行。儿啼愈嗔,群夺儿抛 
弃之。生冤愤欲绝。见邑令。问:“何杀人?”生曰:“冤哉!某以夜死,我以昼出,且抱 
呱呱者,何能逾垣杀人?”令曰:“不杀人,何逃乎?”生词穷,不能置辨。乃收诸狱,生 
泣曰:“我死无足惜,孤儿何罪?”令曰:“汝杀人子多矣;杀汝子,何怨?”生既褫革, 
屡受梏惨,卒无词。令是夜方卧,闻有物击床,震震有声,大惧而号。举家惊起,集而烛 
之,一短刀,【钅舌】利如霜,剁床入木者寸余,牢不可拔。令睹之,魂魄丧失。荷戈遍 
索,竟无踪迹。心窃馁。又以宋人死,无可畏惧,乃详诸宪,代生解免,竟释生。 

生归,瓮无升斗,孤影对四壁。幸邻人怜馈食饮,苟且自度。念大仇已报,则【单展】 
然喜;思惨酷之祸,几于灭门,则泪潸潸堕;及思半生贫彻骨,宗支不续,则于无人处大哭 
失声,不复能自禁。如此半年,捕禁益懈。乃哀邑令,求判还卫氏之骨。及葬而归,悲怛欲 
死。辗转空床,竟无生路。忽有款门者,凝神寂听,闻一人在门外,哝哝与小儿语。生急起 
窥觇,似一女子。扉初启,便问:“大冤昭雪,可幸无恙?”其声稔熟,而仓卒不能追忆。 
烛之,则红玉也。挽一小儿,嬉笑胯下。生不暇问,抱女呜哭。女亦惨然。既而推儿曰: 
“汝忘尔父耶?”儿牵女衣,目灼灼视生。细审之,福儿也。大惊,泣问:“儿那得来?” 
女曰:“实告君:昔言邻女者,妄也。妾实狐。适宵行,见儿啼谷口,抱养于秦。闻大难既 
息,故携来与君团聚耳。”生挥涕拜谢。儿在女怀,如依其母,竟不复能识父矣。天未明, 
女即遽起。问之,答曰:“奴欲去。”生裸跪床头,涕不能仰。女笑曰:“妾诳君耳。今家 
道新创,非夙兴夜寐不可。”乃剪莽拥【上竹下彗】,类男子操作。生忧贫乏,不自给。女 
曰:“但请下帷读,勿问盈歉,或当不殍饿死。”遂出金治织具,租田数十亩,雇佣耕作。 
荷【馋,以钅代饣】诛茅,牵萝补屋,日以为常。里党闻妇贤,益乐资助之。约半年,人烟 
腾茂,类素封家。生曰:“灰烬之余,卿白手再造矣。然一事未就安妥,如何?”诘之,答 
曰:“试期已迫,巾服尚未复也。”女笑曰:“妾前以四金寄广文,已复名在案。若待君 
言,误之已久。”生益神之。是科遂领乡荐。时年三十六,腴田连阡,夏屋渠渠矣。女袅娜 
如随风欲飘去,而操作过农家妇;虽严冬自苦,而手腻如脂。自言二十八岁,人视之,常若 
二十许人。异史氏曰:“其子贤,其父德,故其报之也侠。非特人侠,狐亦侠也。遇亦奇 
矣!然官宰悠悠,竖人毛发,刀震震入木,何惜不略移床上半尺许哉?使苏子美读之,必浮 
白曰:‘惜乎击之不中!’”
最新文章
热门文章
推荐阅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