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代“妖股”覆灭记

2024-05-09 13:15

1. 一代“妖股”覆灭记

每股1.48元、总市值4.88亿元——7月1日,暴风集团(下简称“暴风”,300431.SZ)停牌,它的股价、市值就此凝固在这两个数字上。
  
 
  
  
 7月8日,深交所决定让其暂停上市。按照相关规定,暴风还有机会留在A股,只要它在1个月内披露2019年年报。不过这件事,暴风可能办不到了。这家公司目前既没有首席财务官,也没有证券事务代表,直到停牌前它都聘请不到审计机构。
  
 
  
  
 一年前,暴风创始人冯鑫因涉嫌犯罪被公安机关带走,许多高管陆续辞职,公司陷入债务还不起、工资发不出的窘境。
  
 
  
  
 
  
 
  
  
 楼起楼塌,短短数年。
  
 2015年3月24日,暴风在创业板上市,之后的40个交易日中,暴风创造了36个涨停板。它的股价更是一度达到327.01元,巅峰市值超过400亿元,被股民称作“妖股”。同行的优酷、土豆市值加起来也远低于暴风,当时有人戏称暴风可以买下优酷和土豆。
  
 
  
  
 曾经的暴风是一个标志,它的成功上市加速和推动了中概股的集体回流。可惜,暴风自己却没能借此实现跃升,只是如流星一般划过。应了冯鑫最初的那句话,“时刻准备好什么都没有。”
  
 
  
  
 对于暴风的失败,冯鑫认为主要是自己的“无能”。说这话的时候,不知道冯鑫有没有想起雷军对他的评价:你找的方向不够大;你得找个人帮你;你对钱的认识不深刻。
  
 
  
  
 个人的能力和命运永远随着时代车轮滚动,或许,是那个时代的底色,加速了暴风逐渐走向末路。
  
  
  
 
  
 
  
  
 如果一早预见到会如此收场,冯鑫还会不会选择上市?
  
 
  
  
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,暴风一直都在筹划纳斯达克上市,后来因中概股赴美上市遇冷,果断调整股权架构,把外资股东替换成人民币投资人,改道创业板。“这个过程痛苦得像蜕皮。”
  
 
  
  
 国内上市也并不一帆风顺。按照最初设想,暴风想在2012年底实现上市。不巧的是,从2012年11月之后的近14个月,A股开展了号称史上最严的IPO财务大检查,新股上市实质上处于暂停状态。在未知终点的等待中,暴风决定与阿里合作谈判。
  
 
  
  
 2014年重启IPO之前,暴风和阿里的合作已经谈了好几轮。那个阶段,阿里正积极布局影音资产,而暴风是“国民软件”“装机必备”。阿里承诺分几年投入9亿美元,还会和暴风互换资源。
  
 
  
  
 如果当时接受了阿里“招安”,冯鑫的生活也许与现在完全两样。“下班后去吃个螺蛳粉,到哪里吃个西瓜,划划船,有个新电影一定去看看,然后开个读书会什么的。”很长一段时间里,冯鑫为人所知的形象,是打坐、读《道德经》和《约翰·克利斯朵夫》、一个摇滚青年。
  
 
  
  
 可他却选择了继续上市。另一边,阿里则转投了优酷土豆。
  
 
  
  
 和很多创业者一样,冯鑫是个有英雄情结的浪漫主义者。他回忆20多岁在金山工作时,最兴奋的场景就是“大家每天都在想怎么样做得更好,哪个人能成为英雄”。40多岁在一次金山老同事的饭局上,雷军透露小米刚完成了新一轮融资,“估值是100亿美元”。这极大刺激了冯鑫,回去之后他就一直在反思:到底哪里不如人?相比被阿里收购,上市给了冯鑫纵身一跃、抓到梦想的机会。
  
 
  
  
 上市后不久,冯鑫就提出,未来暴风要成为100亿美元公司中的一员。
  
  
  
 
  
 
  
  
 A股的热情,让上市这个决定,看起来无比正确。
  
 
  
  
 2015年3月暴风上市,以每股7.14元的价格公开发行3000万股。也就是说,暴风最初的计划,只想从股市拿走2个多亿。考虑到一直到上市前,暴风都是个“小”公司,这样的打算才更理性。
  
 
  
  
 2014年全年,暴风的营收不到4个亿,收入也很单一,主要靠广告;净利润同比增长8%,还是因为前一年出现了大幅度的下滑。
  
 
  
  
 没想到,市场却癫狂了。股价由7.14元的发行价一路上涨到最高327.01元。
  
 
  
  
 节节攀升的股价伴随着层出不穷的质疑:暴风凭什么撑起那么高的股价?
  
 
  
  
 有人怀疑是冯鑫自己在炒作股价、从中牟利,更多人认为暴风就是“运气好”。暴风的一位早期投资人说,如果不是那个阶段、那样的市场情况,很难会发生那样的事情。而这种小概率事件,正好就砸在了冯鑫和暴风头上。
  
 
  
  
 如果放到现在,这样一家公司很难在A股掀起如此风浪,可2015年不同。彼时的暴风头顶着“互联网”概念上市时,整个市场上只有乐视一家所谓的互联网公司,对A股来说,暴风的故事新鲜且稀缺。
  
 
  
  
 硬币的另一面,是积蓄已久的市场需求。无论是机构还是个人,都非常渴望投资新经济公司。“大家都希望能分享互联网以及代表未来趋势的新经济红利。”一家国际投资机构的负责人说,暴风上市后的股价暴涨,反映出来的恰恰是相关题材的稀缺。
  
 
  
  
 就像冯鑫说的,“人有时候就是完全凭运气。”暴风上市之初,也赶上了中国股市的一轮上涨。暴风股价登顶的前后,股市也登上了那一轮上涨的最高峰。仅2015年上半年,沪指涨幅超过60%,而创业板指数涨幅则达到了166%。数据背后,是潮水般入场的资金。
  
 
  
  
 水涨,自然船高,暴风一下子被高高托了起来。
  
 
  
  
 
  
  
  
 
  
  
 好运气总会用完。
  
 
  
  
 暴风的股价在冲顶之后,即开始高位回落。2015年7月中旬,暴风股价在五个交易日中跌去了四成,从超过300元滑落到181.61元,在那之后下滑趋势持续了近3个月。
  
 
  
  
 在暴风股价动荡时,整个市场的热情也在退潮。市场行情在当年的6月开始反转,6月15日当天股指的断崖式下跌,令很多人记忆深刻。此后,上证指数在四个星期内下跌近35%,期间上市公司股价大面积腰斩。整个2015年对股市投资人而言,上半年在天堂,下半年则是地狱。
  
 
  
  
 理性来看,股价起伏是一种价值回归,但前期暴风连创新高的神话,让冯鑫膨胀了,他认为,暴风就该值那么多钱。
  
 
  
  
 2015年7月,在股价还在200元左右时,暴风就开始向市场喊话,认为自己被市场低估了。为了稳住股价,暴风开始倡议员工增持,由冯鑫兜底。半年度利润分配预案承诺,向全体股东每10股转增12股。强刺激之下,暴风开启了第二轮的股价上涨,当年9月从39元的最低点再次回升到百元之上。
  
 
  
  
 同时,暴风开始造梦。2015年,暴风制定了“全球DT大 娱乐 ”的战略,以暴风魔镜(VR)、暴风 体育 、暴风影业和暴风TV为业务中心,梦想着成为“新 娱乐 平台的领导者”,不仅布局中国市场,还要放眼国际。暴风的战略目标是,到2025年,平台将每年链接数亿人,有最新、最全的 娱乐 内容和服务,用数据链接不同的终端和场景。
  
 
  
  
 为此,暴风快速跑马圈地,仅2016年投资和孵化的项目就有十几个,试图借力资本构建一个既做平台、又生产硬件和内容的 娱乐 王国。
  
 
  
  
 2018年9月,在一份公开的内部谈话中,冯鑫也承认当时“心态膨胀了”,还没有学会懂得恐惧。
  
 
  
  
 “有100块钱做50块钱的事是一种状态,有100块钱干200块钱的事是另一种状态。”他不仅错判了自身获取资源的能力,也错判了团队的整体能力。于是各处都出问题、各处都要救火。最直接的结果,是暴风陷入亏损的泥潭无法自拔。
  
 
  
  
 2018年,暴风巨亏,净利润亏损高达10.9亿元,同比下降2077.65%。审计机构还认为财报关于商誉计提的部分有问题,因此出具了保留意见。
  
 
  
  
 从当时来看,暴风已经走上乐视的老路,人们也开始担忧,它会最后退市了事。暴风和冯鑫,亦很早就被看作是乐视和贾跃亭的“门徒”,无论是求大求全的产业布局还是操控财报风波,都有乐视的影子。
  
 
  
  
 不过,冯鑫从不承认“学习”过乐视,他的朋友们也不认为冯鑫是第二个贾跃亭,因为他“没有出国”“手里的暴风股票大多没有变现”。
  
 
  
  
 
  
 
  
  
 冯鑫也不承认自己有道德问题,“如果我个人真的有问题,最多是我个人能力的问题”。
  
 
  
  
 一家小公司梦想着能跑步变成大公司,结果是战略、团队管理、执行上都出现偏差。而冯鑫本人对资本市场不够了解,对资本缺乏控制,正是导致结果偏差的一大原因。
  
 
  
  
 暴风上市后,不仅股市追捧,也聚集了众多的资金和项目。那些年,和暴风联合发起私募基金、投资暴风旗下资产的,不仅有东山精密、宁波航辰、华谊兄弟等上市公司,还有众多的明星基金,包括松禾资本、IDG、中信资本、高榕资本等等。
  
 
  
  
 冯鑫对待它们的态度,可以看出他对钱的认识确实不深刻。冯鑫后来反思说,“别人给了你一笔钱,一定在某个时候是要回报的。”当年和暴风打得火热的机构们,看中的是暴风作为一家上市公司,有通畅的融资和投资渠道,和暴风联合投资的项目有朝一日能被上市平台并购。
  
 
  
  
 但直到2018年9月,暴风都没能完成一次融资和并购。在一些没有成功的尝试中,冯鑫“手底太松、对钱不敏感”的问题,充分暴露出来。2016年6月,暴风提出要定增募集30亿元,用于收购稻草熊影业、立动 科技 、甘普 科技 三家公司。证监会否决了这个计划,稻草熊影业半年后也转投阿里。但阿里给稻草熊的估值是1173万元,仅是暴风收购对价的1/14。
  
 
  
  
 出手阔绰的暴风,其实一直缺钱,从2015年上市起,冯鑫就一直在反复质押手里的暴风股权,其中2016年、2017年分别质押了10次和13次。除了很少一部分,质押来的钱都用到了公司。
  
 
  
  
 因为最初的设想迟迟走不通,围绕在暴风周边的机构们,慢慢失去了耐心。其中一个案例就是,中信资本要求提前退出暴风魔镜项目,但暴风当时已经没钱还清投资款了。因此,中信资本要求法院冻结冯鑫手里的部分暴风股权。
  
 
  
  
 同样的情形,也发生在股市投资人身上。在2017年的投资者业绩说明会上,就有人提问:暴风已经上市两年了,什么时候能够让投资者体会到真正的价值?
  
 
  
  
 暴风当时的回答是:大概会在2020年。
  
 
  
  
 冯鑫似乎没想过,如果承诺不能兑现怎么办,他似乎也没有想好,在发生商业纠纷时,怎样最大程度地去维护上市公司的利益。
  
 
  
  
 2015年,暴风联合光大证券收购英国 体育 版权公司MPS,成了暴风走向衰败的加速器。这笔交易的总金额高达52亿元,招行等金主都出了钱。但出人意料的是,暴风竟然没有和MPS管理层签竞业禁止协议,于是人家转头就另起门户,把意甲、法甲的赛事版权和合约腾挪到了自己的新公司。失去了这些核心资产,MPS的业绩快速变脸,被暴风收购不到两年就宣告破产了。
  
 
  
  
 这起失败的并购,很可能也是让冯鑫失去自由的最主要原因。2019年7月,冯鑫被公安机关带走。9月,冯鑫“涉嫌对非国家工作人员行贿罪、职务侵占罪被批捕”的消息落地。在那之前,招行把光大证券告了,要求光大证券还钱;光大证券又觉得是暴风的错,也把暴风告上了法庭。
  
 
  
  
 至此,暴风的路,已经走到尽头。如果时光倒流回2015年暴风初上市时,它会保持清醒还是再次迷失?也许,冯鑫自己都难以回答。

一代“妖股”覆灭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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